夜风习习，花影匝地。

朱成碧被直接带至萧风畔的屋里，此时他没有戴玉面，正坐在案前把玩着一只精巧的夜光杯，见到她脸上悠悠漾起一个笑容：“我的成碧终于想起我了。”

漫不经心的语气，漫不经心的笑意，却让朱成碧心中一颤，她跪到他面前，无比恭敬地道：“成碧见过师父。”

萧风畔目光始终锁牢夜光杯，没有看她一眼：“既然来了，先去和芷夕学习辨识药草吧，一个时辰后师父要考考你。”

他的语气，不容拒绝。

朱成碧想要说的话，全都被堵了回去，然而如鲠在喉却不吐不快，于是她再度开口，“师父……”

她的话被打断，“成碧，为师有没有教过你，万事都要靠自己。”

你当然没教！

一个时辰后，朱成碧认真地将方才记住的药理在他面前复述一遍，许久许久他才道：“成碧，今夜月明无云，我们去看星星吧。”

完全不在一条线上！

朱成碧对他的断片，已经无可奈何到极致，偏生他身份横在那，他不仅可以在分位上碾压她，还可以在辈分上彻底踩扁她，总之，他总是能让她怀疑人生。

然而一阵清风拂过，她人已随他到了屋顶。

夜到深处，皎月毫不吝惜地将它的光辉洒向大地，如霜如尘，凉薄如雪。

朱成碧侧首望着他，长发垂泄，平滑如缎，宽袍大袖，闲雅舒适，他的旁边，不知何时多了个酒壶，他给夜光杯斟满酒，递到朱成碧的手中：“成碧，陪师父喝一杯吧。”

一饮而尽，朱成碧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，碎银般的群星洒落在清澈的池里，她的眼睛仿佛就是那两汪清泉，载满闪亮星光，她开口，声音已染上醉意，便如这悠悠夜风，拂过耳边，漾起泉上的涟漪，“师父，您不想知道我为何一眼就识破你的身份吗？”

廊下夜霭深重，花色浓艳，杯中的酒清澈如泉，萧风畔回首一笑，他的眼像盛满月光的涟漪，“因为成碧是个神算子，能算出为师的身份，要不成碧再给为师卜一卦，算算为师前路在何方。”

朱成碧没醉，又好像醉了，她伸手指着天边的冷月，“师父，你看这天空，星罗棋布，然而只有一个月亮，师父想做那个月亮吗？”

“不想，月亮太扎眼，也太孤独了。”

意料之中的回答，哪怕琪王风头再劲再得宠信，光母亲是亡国公主的身份，已足以让他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，所以他只能是琪王。

朱成碧又指了指一个很亮的星星，“师父你看，离月亮很近的星星光辉黯淡，而这颗离月亮很远的星星却星光闪耀，然而如果星星不动，总有一天月亮会转到它身边，然后一点一点地掩盖住它的光辉，直至让它消失在溶溶月华之中。”

萧风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，“成碧觉得为师是这颗星星吗？”

朱成碧平静地道：“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，都在一个天空中，无论师父是哪颗星星，都会和月亮争辉，师父你看月色有多么冷，就知道它有多无情，身在其中，又岂能偏安一隅，独善其身。”

是啊，身在帝王之家，无不是身不由己。